媽媽的往生        

鳳櫻

人類若沒有死亡,就沒有悲歡離合與那麼多的文學、哲學、與宗教,可見「死亡」是人生不易解的難題。

媽媽往生不是令人值得回憶的事,面臨母親重病,瀕臨往生的那段期間,心情的轉折,從不捨、悲傷、無奈、接受與事後處理的種種,真是一言難盡,豈是一個「苦」字了得。

佛經說:「人生八苦 ---生、老、病、死、愛別離、怨憎會、求不得、五陰熾盛」,我年過中年,江闊雲低,對生命的八苦,已有些許的感受,但沒有一次比這回媽媽往生來得深刻,雖然父親十九年前走時,也曾經悲傷過,但因當時年輕,對死亡的體悟很膚淺,情緒來得快,遺忘得也速,從沒有深思「死亡」到底是什麼?死後去哪裡?子女除了世俗的安葬外,能為他做些什麼?「生命」到底是怎麼一回事?

 

好死很難

書經說人有五福:長壽、富貴、康寧、好德、善終。善終是有福德之人的莫大解脫,是生生世世修成的(福是佈施、德是持戒而來)。媽媽生性聰慧,勤勞節儉、忍耐刻苦、生活簡單樸實、待人寬厚仁慈、是位傳統的賢妻良母,雖算不上是個大善人,但一生知足認命、安分守己,可以說是老實的好人。往生前仍免不了受病魔的摧殘,十足的證明了人生老病死的無可奈何,二十多天在加護病房的急救、插管、洗腎煎熬:::,想起來心裡好痛。

媽媽享年84歲,算是長壽的。她半夜起床摔斷了右髖骨,因失血、感染、而進加護病房,之後我再也沒有聽到媽媽講過一句話,更別說看過她好過一分鐘,她的肉體一天比一天衰壞,首先急救打強心針、插管、水腫、洗腎、、、到心臟衰竭,在這過程中,我探視過她數次,她因右半側骨折不能翻身而烏青,右手臂也因打針太多黑青一片,平日都用紗布包著,要不是有一次剛好要抽血,家人根本都不知道,我相信在加護病房治療過程中,外人未見到的苦痛情景還是很多。

媽媽進加護病房一星期後,身體呈現水腫,全身脹大一倍,皮膚呈現黃褐色,兩隻眼睛半合半閉,只是直視著,好像想張開又張開不了,有時呼喚她,會有些許轉動,激動時會流下黃褐色的眼淚。我知道她有一大堆放不下的事,有無盡的溫情要交代,可是她什麼也不能做,有的只是悲傷、無奈、惶恐與對生命的無解。由母親在加護病房所展示出地水火風脫離肉體的四大分裂,我深深的看到,好死很難。

 

情難了

記得有一回,我在她的左耳側念佛好久,她的頭使力的往左側翻轉大約30度,眼睛是直視的,耳朵仍聽到了我的聲音,這是媽媽病後,我們第一次有交集。

我們第二次的交集,是在她往生前的幾個小時,也是我和媽媽最後一次心靈的交往,當時媽媽的病情已惡化,強心針劑量超過她的極限,因血壓太低,兩腿墊高超過頭部,看了令人心酸心疼,在她浮腫的左手掌、中指凹陷處,皮下見骨,然而此時她卻緊握我的左手,有力又溫暖,讓我誤以為媽媽有重生的機會,我還一度高興的用右手撫摸她的額頭,稱讚她:

「媽媽,妳好棒!」

我又說:「媽媽妳放手。」

她便放手,我又要求她重握我手,她再度緊握,我一時對她產生信心,但我萬萬沒想到,這是生離死別的告白。在這無語問蒼天的告白中,我深刻的體會到,生與死之間,是多麼的無解。

與我同去病房探病的是我大姊的好友,我們稱她為溫大姊,她在病床外陪同我大姊一直守候媽媽已二十天,待我母親如親母般的用心,也叫我母親為「媽媽」,當時她安慰我媽媽說:「媽媽,我會幫忙照顧大姊,妳不要擔心。」(因為大姊單身,未嫁),這時,我媽媽悲從中來,使盡全身的力量,發出一陣的哽咽聲,悲切的抽搐著,插著鼻管的鼻翼因激動而上下起伏,因太過用力,引發機器「逼逼」作響。後來我安撫她一陣後,機器才停止作響。我知道媽媽生前最放不下心的就是我大姊。她病前曾經對我說,她往生後,最可憐的子女會是她,可見為母者,對子女用情之深,情執之苦,真是天荒地老不了情。

佛經說:

「人在輪迴過程中,生生世世為親人死亡所流的眼淚,比四大海水還多。」

我是絕對相信這個說法,在媽媽住院到往生的這段日子裡,家人不知流過多少眼淚,尤其是媽媽在加護病房時,眼看著她在受苦受難,而自己卻無能為力時,好苦!好苦!

  這時心裡很矛盾,在信仰和理智上,以媽媽的病情來看,我希望她快走,不要留戀;在情感上,我當然希望她活下來,尤其在探視她之後,不捨之情極為濃厚,老師(張教授尚德先生)看我為情所苦,曾一度責備說:

「人面對無可奈何時,多少要有些智慧」

當時的我,陷在親情難捨的情執中,只知道悲傷和氣惱,失去正念,真是不知如何是好?

這時我忽然憶起佛經所說的一些話:

《金剛經》說:

「人生如夢如幻、如露亦如電」。

《楞嚴經》也說:

「當知一切眾生,從無始來,生死相續,皆由不知常住真心,性淨明體,用諸妄想,此想不真,故有輪轉。」。

《圓覺經》更說:

「知幻即離,不作方便,離幻即覺,亦無漸次」。

平日所學,置諸腦後,這時拾起來,才成為我人生苦海中的救生艇。

更感謝的是,有老師和一些道友的支持,我才慢慢體會老師給我的啟發,瞭解到花開花落,無生無死,無來也無去,讓我有力量去接受媽媽即將往生的冷酷事實,努力又有規劃的幫她完成人生最後一段旅程。

(此外,有關治喪事宜,由我大哥和姊夫統籌規劃;二嫂用電腦趕製媽媽一生紀錄;家人日夜輪流守靈,孝心真摯。)

 

人生的落幕

也許是佛菩薩的安排,我很感恩,能在醫院陪伴媽媽過最後的一夜,在媽媽瀕臨往生的時刻,替她念佛,我一路從台北長庚醫院送她回苗栗鄉下老家,半秒也不間斷的、至誠懇切的為媽媽念佛。而她選擇在深夜凌晨時分,沒有太多親朋好友的情感糾葛和干擾,可以安詳無牽掛的離開紛紛擾擾的人世,這是我在這段期間祈求佛菩薩的唯一願望:

一路好走,往生淨土

當時的情形是這樣的:凌晨時分,加護病房發出病危通知兩次,要求家屬進去病房了解,當時在場的唯一家屬就只有我,因已有心理準備,雖有些沉重,但很篤定,巧的是,這時老師來電關心媽媽的病況,讓我對自己更有信心,信仰讓我產生莫大的力量,我知道這一刻起,八小時之內對媽媽太重要,必須讓她清靜,安然往生。在這個節骨關頭,我反而沒有哭,陪同我的溫大姊,卻傷心的淚流不止,全身無力的癱在家屬休息室,她照顧媽媽已有感情。當第一次發出病危通知時,我想立刻辦出院,她一直阻擋我說:

「讓媽媽決定,讓媽媽決定。」

意思要等到媽媽真的斷氣,我知道她已無法面對這殘酷的事實。這時,我已用電話通知家人,二哥、二姊、二姊夫從苗栗趕至長庚醫院,病房發出第二次病危通知,剛好他們到來,辦理各種手續後,我和二哥隨著救護車陪媽媽回家,護士小姐一直用手壓氧氣罩,希望留一口氣讓媽媽到家往生。我一路大聲念佛一個多小時,念佛之切,懇求之誠,想上天有知,應該也在感動落淚,不知道媽媽能放下多少,感召佛力多少,不管如何,我只想著,我必須盡力的念,這也就產生一種無法形容的情感與力量,誰說情感一定要大聲哭號,誰又能了解忍住悲傷後的堅持,有多麼深廣的沉重。真如劉禹錫的《竹枝詞》所說的:

「東邊日出西邊雨,道是無情卻有情」。

到家時,葬儀社已把媽媽的靈堂佈置好,家人及部分熱心鄰居在安靜等候,之前我已叮嚀家人不要在媽媽的身邊哭泣,以免她因放不下而使靈魂受挫,家人都很配合。鄉下深夜的沉靜、在生與死的交隔時刻、生命意義為何?向人類心靈深處再次提出嚴苛的戰書,人類永遠只是擧降旗,因為誰也戰勝不了肉體的死亡,這時氣氛顯得異常凝重,四周似乎籠罩著一層死神的羅網,大家連呼吸都非常小心翼翼得接受這場一再重覆的人生悲劇,護士小姐要我向媽媽說:

「媽媽,我們到家了!」

之後,依照習俗,替媽媽簡單的擦拭身體,換上漂亮的壽衣,因媽媽身上有插管,拔開後避免大量出血,護士要求我一手壓傷口,一手壓氧氣罩,我怕媽媽因翻動身體疼痛而生起嗔心,便在旁邊一再安慰說:

「媽媽,忍耐一下,要穿漂亮一點,去見佛祖。」

「媽媽,我們已經盡力了!」

「妳不要怕,跟著最強的佛光去,我們會陪著妳,不要怕。」

這是生者對往生者最後的叮嚀與祝福,人要死亡,靈魂要脫離肉體,跟著生命種子識一起的耳識,是最後離開肉體的,我相信媽媽聽得到,據說,中陰身(即靈魂)此時很慌亂,讓死者提起正念很重要。等一切就緒,護士拉著我大哥的手拔管,我們子女們向媽媽跪別,這一刻,我跪著情不自禁的將雙手舉高,向媽媽深深一拜,且脫口而出說:

「謝謝媽媽的養育之恩。」

講完之後,我才意識到自己語帶哽咽,媽媽真的走了。人間悲劇,悲劇人間,又誰得了啊!這時我忽然想起南太老師懷瑾先生入峨嵋山閉關的兩句話:

「了了了時無可了,

行行行到法王家」。

這一夜,大家都沒睡,香火一根接一根,紙錢一夜燃燒,大家無從交談,對於生命的結局,只有無言以對,念佛機的佛號聲不斷,稍稍減輕了大家的愁緒和無依。老師(張教授尚德先生)一早來電,將在八點率達摩書院的道友們,為媽媽念佛,媽媽還算是有福之人,張老師的聖德、功夫、行願為人欽佩,我從內心深處感到欣慰與感謝。

 

不可思議的事

一早,天氣顯得陰沉,天色異常晦暗,最後落下一陣小雨,媽媽的靈堂未搭好棚子,飄雨會打到香爐,是有些令人著急。

老師及道友們準時到來,他要家人不要哭,一起為媽媽念佛聖號,老師虔敬的念著「阿彌陀佛、阿彌陀佛:::」,佛號聲聲響亮慈悲,句句願力殷切,大約五分鐘後,老師向媽媽說:

「恭禧!

她真往生淨土了。

老師剛離開不久,本來轉晴的天氣,突然間雷聲大作,昏天暗地,大地颳起一陣來勢洶洶的狂風暴雨,就像龍捲風,因為來得突然、猛烈,使人覺得怪異與手足無措。一陣又一陣狂風,掀開放置媽媽遺體的禮帳,蓋在媽媽臉上的紅紙,也一再被吹落下來,這場風雨的神奇怪異,前所未見,令人驚懼,我和二姊一次又一次的合力將红紙蓋回去的同時,二姊說:

「是不是老師來念佛感應才會這樣?」

我沒有答話,我也不知奇異的現象,究竟示現什麼!

念佛機的佛號一直未斷過,一早來上香的人潮絡繹不絕,治喪的禮節和各種事情的安排也很多,點香、答禮、泡茶、接待親友:::一家人都很忙。對於容易悲號的親友,我們都會給予婉阻,從媽媽往生後,一直未有不如法的干擾,我很擔心影響媽媽往生淨土,我和姊姊們,嚴格把關。

還好,感情深厚的姑媽們,下午才到,這時離媽媽往生已超過十幾個小時,她們姑嫂相處融洽,平日婆婆媽媽了將近一個世紀,媽媽嫁過來時,她們還是小孩,如今彼此年過古稀,號哭是她們對生命無常的表達方式,是哭己還是哭人,她們也不是很清楚。認命是她們的美德,歲月無情,凡事都將遺忘,反正哭完,日子還是得過,悲與喜的人生,她們對生命只是接受從不懷疑。

就在這些人來人往中,既是同事又是道友的惠玲來了!她拿了一封信,信封內是老師親筆寫的話,她說老師打過數次手機,我未接通,因為重要,所以要她專程送給我,真是令人感動。話的內容是:

「鳳櫻:令母很難得的,已往生淨土了。當時我一邊念佛,氣(炁)機不斷往上提升,幾乎要脫離身體。這種力量真是不可思議,我為你母祝福,且為此妙境而高興。尚德  2009  420、為劉母念佛後」。

看完信後,我高興得擁抱惠玲,我多日來的壓力全部釋放,生命的出口,前途一片璀璨。我也歡天喜地得拿信給我大哥看,解釋老師的意思,他只說:

「當時老師在念佛時,我看見老師雙手一直往上升,我以為念佛應該這樣。」

應驗了老師說的情形。

經書上說

「佛是真語者、實語者、如語者、不異語者、不誑語者」。

老師豈能說謊,要背因果的,何況他已是證道的聖者(在一代禪師南公懷瑾大師門下證道,老古出版社的《懷師》一書中,有老師寫的「天下第一翁」中有記載,達摩書院的匾額,也是太老師親跡,以表示對老師的印可,可見道門之嚴謹與傳承之重要),加上跟隨老師多年,對其知識、功夫、行願,有些學習和體會,因此老師的話,我是百分之百的相信。

老師事後跟我說,那場奇異的風雨,是因念佛感應到佛菩薩,還說我的母親過去世應該是修行人,才有如此殊勝的因緣,當然老師的功德力加持,佔了很大的因素,謝謝老師。

冰凍了十多天的媽媽要舉行大小殮,退出冰鎮後的媽媽臉頰有些泛紅,形貌和祥,比病時好看許多。二姊的女兒,在七七內曾夢見我媽媽(她稱阿婆),夢中她和一些親友參觀媽媽的新處所,她現在住的環境風景非常優美,房子金碧輝煌,大家要回家時,坐船渡過河水,媽媽在岸邊,笑嘻嘻的向大家揮手告別,這些情景似曾相見,彷彿是《阿彌陀經》所描繪的西方世界,外甥女根本不知佛法,也不知道有《阿彌陀經》,從她嘴邊說出,我相信「如此,如此」。我聽了很高興,對佛法的信仰,就更加篤定了。

 

眼淚

大凡人面臨親人離世,哭泣流淚是難免的。在這次面對媽媽的往生中,讓我親證到哭泣流淚,可分為四種:

第一是不捨之淚,對親人的思念,昨是今非,對景觸情的感傷與留念。例如,在守喪期間,二哥頻頻翻開禮帳,打開遺體冰箱的燈,一再的瞻仰母親的臉龐說:「現在不看,以後沒得看。」,那種場景,令人唏噓。記得兒女一同送的花籃,放置母親的靈堂,我們在卡片上寫著:

「母訓難忘」

看著自己的名字,眼淚不自主的簌簌而下,時光倒流,早年家境不佳,父親較率性,想到母親為了拉拔兒女長大成人,吃苦忍耐與委曲求全的艱辛,真是情何以堪。

第二是被感染的,看見親人哭,多生累劫的因緣,感情互為牽扯,大家越哭越傷心,情執的業力真可怕。

第三是對生命起始、輪迴、歸宿無奈,所產生的眼淚,心裡很悶,不知所措的無力感,「怎麼辦?怎麼辦?」又不能辦,心理上不能接受事實,但又必須面對事實,難怪陳子昂的詩說:

「前不見古人,後不見來者,

念天地之悠悠,獨愴然而涕下。」,

既哭人又哭己,更哭天地,哭死也難得有解。

其次是對人性的執著,流下憐憫之淚,世事如麻,你爭我吵,張三要這樣,李四要那樣,夾在兩邊之間,有苦難言,難怪在佛經裡有常啼菩薩為眾生的愚癡,永遠啼哭不已。佛陀在菩提樹下,覩明星開悟後說:

「眾生實至為可憐憫者。」,

又說:

「眾生皆具如來智慧德相,只因妄想執著不能證得」。

因此,真正學佛,才能解脫生死。

 

生死大事

談母親的往生,及過程中的紛紛擾擾,並不是愉快的經驗。不經一事,不長一智,我期望自己的經驗,能帶給即將面臨相同處境的人,一些參考,和對生命存在的意義有一分反思。

在母親住院期間,我看見醫院裡各個病房,人滿為患,連走道上都擠滿了待進病房的患者,遍地哀嚎,滿臉無助,病人苦,親人也陪著流淚,真可說是人間煉獄。難道插管、氣切、急救這就是人生必經的最終過程嗎?

答案應該是否定的,要不然為什麼歷代記載有「坐脫立亡」「念佛往生」的事蹟,在《指月錄》記載龐居士與女兒對話的一段公案,有趣而耐人尋味,父親跟女兒說:

「我要往生了,你準備好座位,中午跟我說。」

到了中午,女兒卻早一步坐在為父親準備好的位子上,先往生了。原文是這樣的:

「襄州居士龐蕴者,衡州衡陽縣人也。﹕﹕﹕

士將入滅。謂靈照(其女)曰。視日早晚。及午以報。照遽報日已中矣。而有蝕也。士出戶觀次。靈照即登父座。士笑曰我女子捷矣。於是更延七日﹕﹕﹕」

他們功夫如此之深,把生死看得這麼自然、走得那樣瀟灑。

釋迦牟尼佛在他預知要走前三個月,講完《大涅槃經》和成佛的《法華經》;

孫中山先生往生時仍心繫天下國家,說了:

「和平、奮鬥、救中國」

才斷氣的。

如此看來,生命還是有其高貴和超越的一面。學佛學禪就是超越中的超越,望自己謹記努力,更期待更多的人,能一同走向這條生命超越的康莊大道。

 

結語

我:

無言!

 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    98730

 

尚 德 讀 後 感:

人生在世,賴活不易,好死更難,也就是色受想行識難了。話雖這麼說,要了生死,並非困難。活著時做強盜,如果有內聖,搶的時候領頭一馬當先,將得來的物品自己少要一點,且最後才要,大家公平分配,這也就不是強盜;外王如果沒有內聖,管你什麼總統、主席,那也就是強盜。

死雖很難,但是在中外歷史中,有太多往生者表現得至為高貴,在人性的尊嚴上絕對是頂天立地而唯我獨尊的,例如:

耶穌在背負人類苦難的十字架前,羅馬士兵來了,祂的門徒彼得把劍抽出來準備一拼,耶穌說:把劍收回去,「舞劍者死於劍」。睽諸歷史,項羽自刎於烏江,希特勒一槍打掉情人後自殺,就是絕佳例子。

釋迦牟尼佛往生得更好更妙更絕,祂往生前三個月還講了一部大涅槃經與授記成佛的法華經。將蓋棺了,祂的大弟子摩訶迦葉老遠跑來哭哭啼啼,祂就把腳伸出來給迦葉看一看,表示祂並沒有往生。所以祂在法華經中為一切眾生授記,包括八歲的龍女和一切魔女與地獄眾生都可以成佛。妙哉!異哉!偉哉!

蘇格拉底被當時的政府誣陷,判為死刑下毒時,他的一群弟子要他從雅典逃到克里地島,以當時蘇格拉底的群眾力量,他絕對是可以起來「革命」而幹一場的。蘇格拉底卻說:

我一生從大門進大門出。

因而平靜的接受死亡。吃毒藥斷氣前他還向弟子說:「我欠隔壁一隻雞,你幫我還掉。」

「天地有正氣,雜然賦流形。下則為河嶽,上則為日星。於人曰浩然,沛乎塞蒼冥。」這是文天祥正氣歌的先頭語。元朝忽必烈大帝曾三次要文天祥作宰相,文天祥就是不肯。當忽必烈老爺看到正氣歌之後,桌子一拍!說一聲:

文天祥是一條好漢!

我成全他:

「殺」!

當時天地謳歌,萬類皆舞,其乃為「正氣歌」而謳歌,為「正氣歌」而舞蹈。因為宇宙就是「正氣」,「正氣」是中華民族和人類往聖先賢的靈魂。

「善吾生者,所以善吾死也」,這是莊子說的話,他的「齊物論」就是善生,所以才有「逍遙遊」,老婆死了不但沒有哭泣,反鼓盆而歌。這是何等之瀟灑與無事!

儒家說:「祖宗雖遠,祭祀不可不誠。」又說:「敬神如神在」。用三根香:一根香敬祖,一根香敬天,一根香敬地神,在無盡的時間與空間中,把天地人三才緊密而有價值的結合在一起。所以強調:天地之大德曰生。

中國精華文化從來就是強調生死一如,萬類同體,活著既高貴而有尊嚴,死也是無懼而有歸宿的。

善哉:

劉鳳櫻的「媽媽往生」。

  二零零九年八月十四日

於台灣苗栗達摩書院

尚德重讀:

中國從來就是

以孝治天下

小時看到我家祠堂

皇帝送來的匾,

就是一個大字:

 

 

二零一五年六月二十八日

於湘潭道南書院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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